巅锋问答采访手记 | 对话阿米尔·汗：一个肩负社会责任的电影演员分集剧情
作者：何润锋（巅锋问答主持人）导语：和米叔的约访一波三折。原本是打算飞赴他在马耳他的片场，面对面采访。但出于种种原因，采访最终只能以网络连线的方式，在北京与马耳他之间越洋进行。我们原本担心视频通话太过随意，却不料米叔早已是老司机，而且对这种采访形式很感兴趣。于是在2017年6月22日，我们互相望着屏幕上的对方，进行了一小时的谈话。“您的每一部作品都会像《摔跤吧！爸爸》那样，融入您对社会的关注，以及想要表达的价值观和人生哲学吗？”透过视频聊天软件，我向远在马耳他拍戏的阿米尔汗抛出了一个听上去有些脱离大众审美、但在我看来至关重要的问题。贫富悬殊，贪腐盛行，治安混乱，性别歧视，种族矛盾，教派冲突，空气污染，疾病蔓延。贵为全球第七大经济体的度，其实面临着一系列复杂的社会问题的挑战。但面对这种强烈的反差，年产上千部电影的宝莱坞延续着一贯的欢乐乌托邦主义，用极具感染力的歌舞和皆大欢喜的爱情故事叙述着盛世繁华，却往往对现实的苦难避而不谈，或者顶多隔靴搔痒。阿米尔·汗似乎不是这样。不论是《青春无敌》对腐败的嘲讽，还是《未知死亡》对儿童贩卖现象的关注，抑或是《摔跤吧！爸爸》对男女平等的呐喊，阿米尔汗的电影作品一直试图拷问现实、挑战传统。正是这种在印度看似“离经叛道”的电影风格和与众不同的社会担当，为他赢得了“印度良心”的美誉，也令我对这次越洋采访充满期待。不过，阿米尔汗的回答让我有些意外：“从本质上说，我认为自己是一名表演者，我的首要责任就是让大家开心，娱乐大家。如果观众想学习哲学，他们会到学校里学。而他们去电影院买票看电影，肯定是想要娱乐。当然，我说的娱乐不一定是搞笑，也可以是情感的触动。”镜头前的阿米尔汗刚拍完一场戏，还没来得及卸妆，束着头发，戴着耳环。在一个小时的互动中，他时而大笑，时而摇头，神情颇为放松。在他看来，娱乐大众是电影最核心的功能。但他也承认，通过电影改变民众的一些陈旧的想法，同样至关重要：“我总觉得，从事创作的人有能力去触及人们的心灵、思想和情感，他们能够鼓舞人们，能够传递给人们一些好的价值观。他们能通过电影角色提升社会的道德意识。”娱乐优先，教化其次，这就是阿米尔汗眼中电影的核心功能。正因如此，他对印度电影中极具形式感的歌舞以及约定俗成的“大团圆”叙述方式颇为认可，认为这反映了印度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看过一些好莱坞电影，它们相对要愤世嫉俗一些。和好莱坞的电影相比的话，印度电影充满希望。我们崇拜英雄，相信美好的事物。所以印度电影像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你可以花上三个小时，沉浸在这个世界中。这是电影的质量，它满载音乐，予以人希望。”“但印度社会存在这么多问题，您不觉得印度的电影人应该采取更批判的方法，去曝光社会的阴暗面吗？”我继续追问。“这里有几点我想说一说。首先，在这方面，许多印度电影制片人已经行动起来。数十年来，印度导演和制片人都在揭露印度社会方方面面的问题，他们确实都在反映社会问题。”“其次，当我们探讨一个社会问题时，我们虽然应当直截了当、全方位地将其展现出来，但与此同时，我们也不应让观众气馁。电影人应当给予观众希望，并且提出解决方案。电影本身是积极的，最终就将对社会产生积极影响。”换言之，在阿米尔汗看来，电影不应该仅仅是批判，而应当带着改良的善意，用充满建设性的正能量去推动社会进步。这一点在他谈及《真相档案》的制作背景时，说地更为明确。《真相档案》是阿米尔汗从2012年开始主持的一档电视脱口秀，迄今已经制作了三季，共24集。在节目中，他以记者身份实地调查了印度社会多个为人诟病的社会问题，例如儿童性骚扰、非法堕胎、种姓制度等。节目播出后好评如潮，收视观众超过5亿，涉及的话题更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和讨论，直接推动了相关问题的解决。阿米尔汗曾提到，《真相档案》对他而言，比其他任何一部电影都重要。但即便是这样一档针砭时弊的节目，他也一再强调，接手这档节目的出发点不是为了“揭黑”，而是出于“对祖国的爱”。我在节目上探讨的是生活，探讨的是印度发生过的各种社会问题。我热爱我的国家，热爱我的同胞，我想让事情有所改观。多年来，我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碰到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有很多人处于弱势地位，十分贫穷。我不想袖手旁观，无所作为。我尝试去做一些贡献，让我们的社会变得更好。”“我为什么要做这档节目呢？因为愤怒吗？我告诉我的团队，我做这档节目并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出于热爱。我热爱我的祖国，热爱我的同胞，我的同胞可能做了错事，但我也是这个国家的一员。我做这档节目必须是出于热爱。”“我不想指责任何人，我想讲道理，我想走进人们的内心，我想调动他们的情绪，改变他们的内心。我无意证明他们的错处，我不想证明任何人的错处，我只是希望社会上的一切越来越好。我们做这档节目纯粹是出于爱。”这就是阿米尔汗。你可以不同意他对于电影功能的理解，可以质疑他所谓“电影必须传递积极信号”的观点，但你无法否认他对于祖国的爱，也无法抹杀他为了推动社会进步而做的努力。至少，当他的同胞面临一系列传统的束缚和现实的压制时，他没有置之度外，而是选择身体力行，用个人擅长的方式努力推动国家的变革，并视之为自己身为公众人物所必须承担的社会责任。“我感觉您更像是一位意见领袖，而非单纯的演员。您自己如何定义自己？”专访时间眼看就要超时，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觉得我想成为一个‘敏感’的人，这样一个人恰好又从事了有关沟通和娱乐的行业。叙述故事对我而言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因为通过叙述故事，我可以触碰人们的内心。所以我更愿意成为一个‘敏感’的人，我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完）
